文化艺术

屈全绳 |笔筒的记忆(下)

作者 屈全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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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在老挝购买的红木笔筒

民谚云,有心种花不开,无心栽柳柳成阴。我收藏笔筒的爱好被再次激活,源于老战友李邦祥和后来的东南亚三国之行。

1992年3月初,我被任命为南疆军区政治委员,当选为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。上班第二天,我还是沿袭老习惯,到司政后技四大部各个办公室串串门,认认人。当时李兴元同志是后勤部部长(后来提升为南疆军区副司令员),走到运输处处长李邦祥办公室门前时,李部长介绍:“李邦祥是个能人,从新疆军区运输部下来,写一手好字,还会刻章子,今天让他露一手。他闹转业我不放手,今天要向你提出来你可不能松口!”我连连点头,还给李部长吃定心丸说:“今天我看你的眼色行事,不让李邦祥钻空孑!”

在李邦祥办公室坐了不到半小时,同他聊了聊运输处的工作,又问了几句家长里短的事情,李邦祥没提一个字的转业。

后来几天,记不清在谁的办公室看到李邦祥用炮弹壳制作的笔筒。笔筒约30公分,上面的镌字记不清楚。给我的整体印象是形制比例协调,书法镌刻苍劲,外表抛光精心。下面一方阳刻篆体印章,金光灿灿中透着几点朱红,简直是一尊精美绝伦的黄铜笔筒。我由衷地赞叹:“这简直是灵感、书法和刀工的完美结合,真是美轮美奂呀!”坐在我旁边的后勤部副部长牟伟说:“这是李邦祥制作的,政委要看得上让他给你整一个,炮兵团有的是空弹壳。”我知道152加榴炮的弹壳是要登记上缴的,当即谢绝了牟伟的好意。牟伟告诉我,每年都要用加榴炮弹壳加工铜牌铜匾,奖励部队先进单位,感谢地方政府,给你做个笔筒又不是盗卖黄铜。你要怕踩死蚂蚁,干脆别出门了。我默认了牟伟的说法。

第二天,李邦祥拎着一个袋子踏进我办室。我以为他要求转业,正打算请他坐下谈时,他打开袋子说:“政委,我这里有个现成的笔筒你先用着,如果不满意,我再想办法做一个,上面刻什么字画?你想好了告诉我。”说完敬过礼转身出去了,一个字的转业话也没有说。

李邦祥走后,我把办公室的灯全部打开,仔细端详眼前这尊艺术品。笔筒形体与我之前看到的大同小异,上面镌刻的文字更为精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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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眼前似乎展开了一幅立体画轴,题额是“军旅纪念”篆隶;中轴是“军情墨趣”行草;题跋是草书“邦祥”;落款为“九二年五月”行书;下面是一方“李邦祥印”篆体阳刻。欣赏完我才意识到,这是李邦祥去年的作品,比起我先前看到的那个笔筒形制更美,内涵更深,镌刻更精,特别是“军情墨趣”四个字,间架协调,布局严谨,张弛有度,立体感、层次感很强,其艺术魅力给人以视觉冲击。传递出了英雄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契合,彰显了作者书法和篆刻功底的深厚。自此以后,这枚笔筒伴我一路同行,走过了迄今30多年的军旅人生。

解甲归庶以后,这枚笔筒成为我戎马生涯的标志,“军情墨趣”砥砺我克服眼花手抖,在临帖习字中增强文化自信。

日历翻到2006年6月,我受命率领王东林、蒙利兴、肖石桥等同志组成解放军西南边防部队代表团出访老挝、泰国、越南三国。始料不及的是,在热带原始森林覆盖的老挝,我竟然收获了三个笔筒,其中一个黑紫檀木笔筒上雕刻着九龙戏珠,质地绝佳,雕工精细,通体如墨,20公分的笔筒竟有20多斤重。

这几个红木笔筒,是武官带领我们看望华裔木雕师傅时购买的。在与其交谈中得知,师傅祖籍浙江台州,移居老挝一百多年,越南发动侵老战争时家人陆续移居英法等国。雕工见老挝红木资源丰富,自己到欧洲寄人篱下,即是手艺再好也未必能找到好的材质,便没有离开老挝。

雕工师傅那时候年过古稀,与我相见恨晚,交谈甚欢,三个笔筒只收了不到一千元。

第三天,老挝人民革命党总书记、国家主席朱马里会见代表团,我简要介绍了江泽民主席提出的“三个代表”的内涵,并告诉他华侨很热爱老挝,视老挝为第二故乡。朱马里主席很高兴,说华侨对老挝贡献很大。

回国后,我把柚木笔筒和鸡翅木笔筒分别送给冯其庸先生和一位老同学。现在两人都已仙逝,笔筒应该还在活人手上流转。写到这里,想到老挝沙石公路两侧遮天蔽日的原始红木,想到散落在原始森林里的老挝民居,有时候禁不住心生悲凉。我们的现代化建设确实快马加鞭,日新月异,但如果再不下决心还青山绿水于神州大地,现代化将反噬几代人的努力成果!真要是那样,我宁可不收藏笔筒,也不想看到那样不堪的结果。


2024年10月8日于解甲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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