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屈全绳
依稀记得,我是用一张阿克苏报裹着笔筒离开尼牙孜的文具店的。
回到连队,我对班长陈正邦说:“这是尼牙孜感谢你的笔筒。我要是不收下,他当场就摔碎了,怪可惜的!”
班长接过去看了几眼说:“这个破礶礶可以当花瓶用!阿克苏现在还是冰天雪地,有什么鸡巴花朝里头插呀!你拾掇起来,别影响内务卫生!”
按照陈班长的要求,我把笔筒用母亲给我参军时带的棉背心包好,放到我的帆布提包里,在连队仓库锁着。仓库一个星期开一次,战士们进进岀出,忙着开箱子,拎提包,谁也没注意我棉背心里还包着一个青花瓷笔筒。
出于好奇,有一天我专门到团俱乐部图书室翻阅《辞海》,查询笔筒的词条。
从辞海中得知。笔筒乍现于宋代末年,自明代中期得宠,逐渐成为文房四宝之外的必备之物。
清康、雍、乾以前的瓷笔筒存量很少,但晚清和民国时期出产的瓷笔筒存量颇丰。
后来从其他资料中发现,笔筒的形制到了清朝已发生较大变化。清顺治年间的笔筒一般体形较高,平底无釉,胎体厚重。雍正、乾隆以后,笔筒变得胎体略宽,胎壁略薄,其底由平底改为“圈足”,圈足内常有底款。后来书画家别出心裁,将笔筒的口径加大,胎壁加高,用以盛装书画卷轴,笔筒的作用与时俱进,派上了新的用场。制作材料也五花八门,木竹石瓷,无所不有。
文化大革命开始后,“破四旧”如火如荼。因笔筒上常有或描或画或刻或嵌的人物山水、花鸟鱼虫,而图案中又少不了风姿翩翩的才子佳人,其遭受的厄运比文房四宝更为惨痛。我随政治处宣传股张济民干事在阿克苏制止红卫兵打砸抢时,目睹“革命小将”把从地委机关、专员公署搬出来的“封资修”书卷画轴、文房四宝、图书资料付之一炬,心里那个难受像刀割锥刺,但我俩怒不敢言。有个用金线勾勒的金陵十二钗红木笔筒,高约三尺,口约一尺,绝对是笔筒中的上乘之作,也在我们眼前化为灰烬。
当时我很纳闷,怎么高档笔筒上都有阿娜多姿的仕女美人?这不正应了红颜祸水那句话吗!要不是笔筒上的金陵十二钗披霞拂丝,卖弄风姿,那个巧夺天工的笔筒也不至于形销湮灭。
回来的路上,张济民看我还为这个问题纳闷,便简明扼要地向我解释,既爱江山又爱美人,是古今中外皇帝的通病。除了英国的温莎公爵,上到天子,下至富豪,那个不喜欢女人,那个不是妻妾成群,权力和美女永远是他们追逐的目标。笔筒的金陵十二钗可能就是笔筒主人为了一饱眼福而雕凿的。
老张大我十几岁,广西人,说普通话时有点咬牙切齿,我赞同他的看法。心想,阿克苏地处天山南麓、塔里木北缘,尚有这么多的文物遭劫,内地文物被毁的惨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!
那时候我断定,我收藏笔筒的欲望怕是再也不会萌生了。后来也曾见过类似尼牙孜送给我的青花瓷笔筒,但都是景德镇的高仿瓷器。那时我家里吃穿用度的都是掐着指头花钱,哪有闲钱收藏古董?
如果说后来我重拾收藏笔筒的爱好,源于那场正义凛然的自卫反击战。1986年老山轮战结束后,我先是收到47集团军宫永丰政委赠给我用152加榴炮炮弹壳制作的巨幅笔筒,后来又收到团政委王俊魁和一位处长用小口径炮弹壳制作的笔筒。三个笔筒形制不同,弹壳口上都焊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鸽子。鸽子也是用炮弹壳碾成铜板制作的。这几枚炮弹壳笔筒明白无误地表示,我军发射的炮弹不谨是为了消灭来犯之敌,更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。
快30年了,牺牲在自卫反击战阵地上的烈士不会想到,当年的宫永丰将军终究没有战胜病魔;王俊魁政委则被车祸夺走了生命;而那位后来领中将衔的处长却把自己送进了大墙。
2016年我收起三支炮弹壳笔筒,为了不再睹物思人,也为了将记忆深处那扇门关闭。
2024年10月7日于解甲楼
屈全绳先生根据公开资料核查,现对屈全绳的文学成就与生平背景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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